今年零碳园区迎来布局热潮,从政策引导到企业宣传,消息层出不穷。不过,距离这些项目真正落地还有诸多难题需要应对。
张捷(化名)是国内某新能源企业从事零碳业务服务的负责人,从年初起,他接受到来自业内外的咨询比以往多出数倍,其中零碳园区是最常被提及的一个概念。究其原因,政策的引导和推动是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
今年政府工作报告首次明确提出“扎实开展国家碳达峰第二批试点,建立一批零碳园区、零碳工厂”,被业界普遍认为是零碳园区“元年”到了。但对于身处其中的从业者而言,有了规划的引导只是第一步,通过零碳园区应对工业减碳的目标,仍然需要解决许多现实问题。
多位行业人士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其中一个核心问题是,建设零碳园区涉及到能源和基础设施等方面的大量投资,而建成后其电能量和绿色电力的价值却无法在当前的市场上获得充分的体现和回报,这使得许多企业投资动力明显不足。此外,标准不统一、技术不成熟等问题同样制约了零碳园区的发展进度。应对这些问题,需要来自多方的共同努力和合作。
零碳园区不是“万能钥匙”
零碳园区是指在一个产业园区内直接或间接产生的二氧化碳排放总量,通过清洁技术支持、碳回收技术、能源存储交换等方式在一定周期内全部予以抵消,从而实现二氧化碳零排放的现代化产业园区。
减碳的工具和方式多种多样,为何零碳园区被认为是重要抓手而受到广泛关注?
近期在北京举行的“构建零碳园区:从顶层设计到落地实践”专题研讨会上,绿色创新发展研究院分析师刘晶宁介绍,这主要是因为它具有经济贡献大和碳排放量占比大的双重属性。“目前全国有超过7.7万个产业园区,广东省的园区密度最高,浙江、山东紧随其后。其中,工业园区约占三成。清华大学的研究表明,这些工业园区贡献了全国50%以上的工业产值,以及31%左右的碳排放。”
今年以来,江苏、广东、四川等十余个省份将零碳园区写入政府工作报告,并出台零碳园区建设的专项政策,覆盖财政补贴、土地优惠和碳配额激励等支持工具。
年初,江苏省在今年加快经济社会发展全面绿色转型的重点任务清单中提出,年内要建设10家以上零碳园区。6月30日,无锡市公布的《零碳园区建设三年行动方案(2025~2027年)》进一步明确,对列入无锡市零碳园区培育计划的园区,结合特色产业园区建设发展相关政策予以支持。市级以“拨改转”方式给予最高500万元奖励。
这折射出当前全国多数地区对零碳园区建设的积极态度。而从现阶段情况来看,零碳技术的确能在一定程度上助力工业减碳的转型问题,但并不是适用于所有主体和场景的“万能钥匙”。
某国家级开发区的资料显示,去年区域内头部三十强企业贡献了六成以上的税收和四成以上的工业产值,但是碳排放量只占区域内的5%左右。这意味着减碳的重点主体是那些数量庞大而经济负担能力弱的中尾部企业。
天津经济技术开发区生态环境局副局长周元驰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目前开发区内头部企业的减碳意识和可负担能力都很强,通过自建光伏等可再生能源以及购买绿证,部分企业已经率先实现了百分百的绿色用电。相比之下,还有很多企业的减碳意愿和能力不强,需要政府和市场发挥积极作用。石化等行业碳排放主要来自工艺环节,可再生能源电力的比例的提高,将为行业的电气化替代建立基础,但同时也有赖于行业工艺改进和关键技术装备突破。
当前,零碳园区的一个特殊主体是有出口需求的外向型企业。对于它们而言,企业常规购买绿证的做法并没有得到国际市场的普遍认可,点对点的“绿电直连”才能获得广泛的通行证。今年5月,国家发改委和国家能源局印发《关于有序推进绿电直连发展有关事项的通知》提出,支持包括民营企业在内的各类经营主体(不含电网企业)投资绿电直连项目,省级能源主管部门应配合做好相关工作,支持民营资本等参与。
张捷告诉记者,尽管这项政策首次让企业自主选择是否采取绿电直连,但也明确了专线自行投资、电费不能少缴等规定。“以前为了鼓励零碳园区发展,有的地方给出了比较优厚的条件,让一些企业认为参与零碳园区可以通过少缴系统运行费、政府性基金及附加等方式来薅电网的羊毛,从而降低用电成本。现在回归到长期发展的理性层面,企业要接受谁受益谁付费的逻辑,创新技术和商业模式提升项目收益。”
落地有何现实挑战
有了电气化程度较高的产业基础,有了一定的经济可承受能力,对于这些企业而言,能否顺利参与零碳园区建设?
在安徽省经济研究院资源环境和绿色低碳发展研究所副所长汤丽洁看来,目前落地的实务中还存在以下几个难点。一方面,国家针对零碳园区的设计标准并不完善,以安徽省为例,虽然去年已经出台了零碳园区建设方案,但是碳足迹如何核算等细节问题上还缺乏地方性的标准规范,这导致部分地区处于边建设边观望的状态中,制约了园区标准化的发展。另一方面,能源结构面临挑战。她表示,安徽省首批十家零碳产业园区筹建名单中,除了芜湖经开区奇瑞智造一工厂物流园区可以实现百分百的清洁能源供应以外,受限于可再生能源资源禀赋比较匮乏,其余有数个园区的化石能源比例占到五成以上,转型任务比较艰巨。
而在资金方面,汤丽洁表示,由于建设零碳园区前期需要投入大量资金,虽然理论上说有政策激励和扶持,但具体的建设奖补政策,对企业的绿色电力消费、低碳技术的规模化应用以及碳足迹等方面的激励仍然存在不足,同时除绿色信贷以外的绿色金融产品还有待创新。
此外,能碳的管理能力和数据基础建设亟待提速。汤丽洁介绍,产业园区的能源和碳排放的水平大多参差不齐,而多数园区还是依赖传统的数据获取和控制方式,极少数才能建立起能碳平台,并且建立以后数据如何接入也是一个棘手的问题。“现在的统计体系中产业园区并不是独立的统计单元,碳排放的统计核算缺乏标准、边界清晰可靠的数据,所以在园区和企业始终存在碳排放底数不清楚的问题。”
第一财经记者注意到,6月26日,工信部办公厅印发《关于深入推进工业和信息化绿色低碳标准化工作的实施方案》提出,到2027年推动制修订绿色低碳领域标准百项以上,标准体系逐步完善。重点研究方向包括零碳工厂通用要求、零碳工业园区通用要求、温室气体产品碳足迹量化方法与要求等标准重点研究方向。
多位行业人士认为,目前全国多地对零碳园区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但在这阵热潮之下,地方和企业也需要更多审慎的思考。
刘晶宁对第一财经分析,当前国内零碳园区的建设应该满足三个前提条件,一是具备清洁能源资源和用能成本优势,二是良好的经济可行性和技术落地条件,三是完善的政策支持和要素保障体系。
她认为,零碳园区的建设离不开大量可再生能源的就地接入。因此,应优先布局在风能、太阳能、地热能等资源禀赋丰富的地区。同时,若所在地区具备健全的电力市场机制,也有利于园区内企业通过灵活调配用电时间提高可再生能源消纳比例,提升园区整体能源系统的稳定性与经济性。零碳园区的落地不仅需要资源和技术,更离不开地方政府在产业规划、财政补贴、金融支持等方面的系统协同。尤其是在园区初期建设阶段,地方政府若能通过各项激励机制为项目“减负增效”,将显著提升企业入驻意愿和园区建设效率。
“零碳园区的可持续运营,核心在于绿色投入是否具备实际经济回报。”刘晶宁建议,各地在零碳园区发展过程中应因地制宜、因园施策。可将零碳园区划分为“探索试点期—机制成熟期—示范复制期”等三个阶段,循序渐进地推进园区建设。地方还应根据零碳园区评价标准探索建立第三方评估机制和动态退出机制,确保零碳园区做到名实相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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